作者:郭棣琦 年级组:高中组 更新时间:2018-12-26 10:44
穿过雾气四散的早面摊,大舅的手中又不觉多了一包荞麦面,往弄巷缝里侧身一过,望见头顶上正悬着油亮亮的腊肉条,茶籽油的香气溢满整个窄巷。
又赶上破晓时分的小镇农市。
小镇的早市,已经延续了十多年。
大舅也有逛早市的习惯,这一逛,也是十多年。
我紧紧跟在他后头,一路穿行,怀里揣着一块黄澄澄的糍粑。周遭人声鼎沸,镇里人来往买卖,各式摊子煎炸炒煮,目接不暇。我看着大舅驾轻就熟,在拥挤热闹的集市中穿梭,身子灵活得像游动的鱼,不觉间手上多出几个拎袋,一家人的食材也有了着落。
“张妈,今天的笋瓜好的没?”
“新鲜着呢!早给你留着一份哩!”
面色黝黑的妇女递过一袋扎好的笋根,笋头上还黏着一团湿泥。大舅笑着接了,一边不忘称赞几句,乐得那妇女又往袋子里添了几顶木耳。
“别客气,你上次带给我的一篮鸡蛋啊,鲜得很。”
逛早市的这些年头,大舅和摊贩之间,已经超过了买卖关系,而是一种邻里间的招呼和关照了。相比之下,女人家们为图方便,更愿意去镇中心的生活市场,趁早赶集,似乎已经是上一时代很久远的事了。
来到烧饼摊前,烟气弥漫过后,煎至金黄色的烧饼便摆上来,饼皮上裹着一层薄薄的油光。摊子后是个大伯,添油撒盐,手脚利索,一边和大舅搭起话来:“老严,买烧饼不?”
“来两个,加酸豆角的。”
“好嘞,马上——”
大伯下了一对白面饼坯,淋上一勺香油,“滋啦”,煎油声响起,股股诱人的油香味随着那喜乐融融的煎炸声汹涌地溢开,热热闹闹地袭向早市中饥肠辘辘的小镇人。
问起早市,大伯答得不慌不忙:“老习惯了……我这烧饼,也卖了好多年嘞……”
“刚开始做的时候,没经验,生意不好,连着亏,连白面的钱都凑不出……现在好得多,每天能卖好几十锅,也有老光顾了……”
大伯握着铁铲,小心翼翼地把烧饼翻了个面,没抬头,只是絮絮叨叨。我无意间瞥见他那沾着油汁的粗实手指上,布满着因灼烧而留下的疤痕。
镇里人大多起得很早,早早点火添柴,张罗生意。穿梭其中,我时时听见对门豆浆摊筛豆的清响,石磨碾过黄豆裂开的声音,卖馄饨的拌肉馅时筷子碰撞的利落声,开水即将烧开的咕噜声。这时,日头才刚刚从天际露出金光灿烂的一角。
上一代人传递的习惯,无论是逛早市还是做早市,已不再是一般的日常动作,而是一代人趁早的习惯。如今的小镇人,生活已经大大改善,但是老一辈人留下的习惯、经验,却依旧还能引路着后来者,传递他们对美好生活的殷殷希冀。
可是当我吃上混着酸豆角的烧饼,大舅轻叹着早市其实已大不如从前,上一代人传递给他的,如今他已不知道再如何传递。
教师点评:文章选材非常独特,立意很高,场景富有生活气息。全文很有情怀,既有希望又有担忧,突出作者的传统责任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