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想去乡下看看

石宴宁

常想去乡下看看。

乡下有什么光景呢？大约就是成排的嫩绿麦苗，满地乱跑的金黄小鸭，还有院里蜿蜒的葡萄藤，盘虬卧龙般缠绕在搭好的藤架上……以及外公家的蒲扇、凉席和家里淡淡艾草的清香。

外公住在乡下，不是家人不接他到城里，而是他自己不愿意。他说乡下住惯了，城里再好也不会喜欢，我清楚地记住他说话时的神态，就像一个执拗的孩童，说什么也不愿扔掉手中的旧玩具。于是外公还是住在乡下。

小时候我常常去到乡下，外公带着我一起喂小鸭、给葡萄浇水，要么就是一边为我摇着蒲扇驱赶蚊虫，一边给我讲他年轻时的故事。还记得，我一个人坐在田头老槐树下的石凳上，看外公戴着草帽在烈日下劳作，我记得夏日的夜晚躺在凉席上，外公给我摇着蒲扇，听虫鸣闻艾香……

一年又一年，小鸭长成了大鸭，我也上了小学，不再常去乡下了。然后，外公就来城里看我，带着他亲手种的葡萄，再然后啊……外公就走了。

我知道，不会再有人絮絮叨叨地说他的年少了，不会再有人给乡下那株葡萄浇水了，不会再有人在夏日的夜晚为我摇蒲扇了。

不会再有了。

我看见自己坐上了去乡下的汽车，外公在给他的葡萄浇水。我向他飞奔而去，却扑了个空。他蹲下来，笑着对那株葡萄说：“等放假了，我们再去城里看阿囡吧？”我低着头，看见自己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，一串串砸在脚背上。

梦醒了。我将目光留在床头那张黑白照上，仿佛看到外公脸上的皱纹慢慢舒展开来，他笑着对我招手，说：“阿囡，你又来看外公了啊！”我说：“嗯。”

我想去乡下看看。外公家的那株葡萄，今年有没有开花？

指导老师：柴老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