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邓希梦 年级组:高中组 更新时间:2021-01-17 06:05
他,是南唐后主;他,是相国公子。
他,是“千古词帝”;他,是“满清第一词人”。
他,虽贵为天子,却惨死梧桐小院;他,真正的八旗子弟,却喜交落拓文人。
他们,同样的身居高位,他们,同样的放荡不羁,他们,同样的为红颜醉千年,他们同样的悲惨结局。
他们,“别有根芽,不是人间富贵花。”
当他与他,在另一个虚空里邂逅,又会书写怎样的传奇?
从南唐后主到违命候,再到一代词宗,生命赋予他独特的轨迹;生于京城,行于江南,他是江南雨巷中翩然走来的少年公子,一袭白衣,洁白无瑕,雨中撑伞,缓缓走过时光的流转。
他精书法,善绘画,通音晓律,虽只活了四十余年,词作却流传千年,他以词为命,以泪书情,把浅唱低吟、浓词艳曲换作深沉哀鸣。他生于温柔富贵,却满篇哀感顽艳;他身处花柳繁华,心却游离于喧闹之处;他行走于仕途,一生却为情所累;他以才立世,以情处世,以哀伤离世。一位看尽繁华归于平淡的惆怅男子,一段三百多年来倾倒无数众生的传奇。
晨光熹微,陌上芊芊。清晨,他身着一身玄青长袍,翻出朱红的城墙,越过满是青苔的小径,走在京城宽广的大街,他长吸一口,这久违的新鲜空气。
日上半空,京城渐渐复苏,商贩行旅们纷纷涌上街头,京城宽阔的街在不觉中渐渐变窄。
他手持折扇,游走在京城的大街,迎面奔来一骑马匹,一位翩翩公子踏风而来。只见他身着白衣,衣带在风中轻轻飘起,那少年公子面如冠玉、唇红齿白,他微微一怔,这少年,是否何时相识?可是千年后再度轮回的那个我?
“花明月黯笼轻雾,今霄好向郎边去!”贵为君主,虽不如他本意,却也乐在其中。他手提金缕鞋,衩袜步香阶。
雕栏玉砌,锦衣玉食,浓词艳曲中,尽显任情放纵;“绣榻闲时,并吹红雨,雕栏曲处,同椅斜阳”,他逐渐淡忘儿时的青梅表妹,在时光的流转中与卢氏相遇。从此情深是她,宠溺是她,温柔是她,他的余光中都是她。
在甜蜜的爱情中,他与他都深陷其中、无法自拔,若不是命运的捉弄,这一切仿佛就要美好的进行下去,两对佳人月下相会、琴瑟和谐,平静美好、甜蜜沁人。
“春云吹散湘帘雨,絮与蝴蝶飞还住......”
一个温润的声音传入耳畔,他闻声去寻,止步一家酒馆。善巧兮,正是那位白衣少年在店中吟诗作对。
他踏入酒馆,“春云吹散湘帘雨,絮黏蝴蝶飞还住。”
容若闻言微愣,随即入耳的是一阵掌声,“这‘黏’字改的甚妙、甚妙,敢问仁兄......”,少年抬头,又是一愣,“这位公子,我们可是在哪里见过?”
他微微颔首,嘴角勾起一抹笑意,如沐三月春风,“我亦有此感。”
正午,两人同坐一席、共饮一壶酒,谈笑间,繁华诗词不断向外飞溅。
他言,“一壶酒,一竿身,快活如侬有几人。”
他道,“被酒莫惊春睡重,赌书消得泼茶香。”
他与他虽只有一面之缘,却一见如故、相谈甚欢,只觉相见恨晚。
“无言独上西楼,月如钩,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”,从王到囚,从九五至尊到西楼独客,他愁思百结,夜夜做着故国的旧梦,饮尽鸩毒,梦里涅槃,留下千古流传的悲歌。他以千古词人之殇,留给世人深沉的疼痛,葬送一脉江山,换得一册千古绝唱。“赌书消得泼茶香,当时只道是寻常”,秋风微凉,当酒醉梦醒时分,眼中满是他与妻的过往。卧室里,他陪她烛下剪灯花;书房中,他伴她吟诗题词;庭院间,她回眸一笑,眉目柔和,宛若清风,他伸出手去触摸她的指尖,只此一瞬,她的影化作一缕白烟,消失眼前。从此,没了她的人间,再无味道可言。
“流水落花春去也,天上人间”,剥落历史的尘埃,穿过文字的芳香,他不再是君主,他只是一位词人。他站在画堂深处,诉说曾经的欢快与惆怅,心殇与不舍,亦有他的无可奈何。轻轻翻开书页,透过婉丽隽秀、明净清婉的小令长调,他不再是相国公子,他只是一个丈夫。他借酒入梦,在梦中再续姻缘,绝望与孤寂,落寞与伤悲,还有他的思念。
黄昏,他们漫步江边。望天边那抹斜阳,他对他言,“浪花有意千里雪,桃花无言一队春。”他多想做一渔夫,尽情追逐江边白浪。
“帆移清枫林,人归白沙渡。”他也道,愿乘舟泛江、游白沙堤,觅一知己,此生足矣。
言罢,两人相望欢颜。
“问君能有几多愁,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”,他悲伤,便用笔书写悲伤,不管是否符合帝王身份,亦不论是否会招来杀身之祸,他从不掩饰自己真实的情感;命运的捉弄使对皇位无野心的他,偏偏坐到了那个宝座上。于此,他言,“生于未世,群雄逐鹿的时代,纵有才情,他又能奈何?” “人生若只如初见,何事秋风悲画扇”,岁月流逝,是的,他心中的那个人,始终依是卢氏。他言,“一种情深,十分心苦。”正值盛年的他一病不起,离开了人世。曾有野史记载,纳兰的亡日与卢氏是同月同日。人世纷繁,难以预设。尘世种种,也许在冥冥之中上天早已注定。
夜幕,泛舟江中。白衣少年举酒对他言,“与君相识,只此一日,我心甚欢。”
“与足下相识,我心亦是欢喜,愿他日再度重逢,你我再共进一杯酒。”
“一壶酒,一竿身,世上如侬有几人?”
许多人曾将纳兰容若与南唐后主相比。若纳兰与后主能在这风尘俗世中相遇,必已成为知己,用现在流行的一句话来说,那便是“世界上的另一个我”。知后主者,纳兰也;知容若者,后主也。
纳兰容若与后主,卢氏与大周后,沈宛与小周后……他们身影,总会在我的脑海中重叠起来,仿佛千年之后的再度轮来完成前世的约定,圆满上一世的遗憾。
琉璃易碎,无非梦幻。
杜宇催殇,所谓烟花。
一眸擦肩,他与他,惊艳了几百年的时光。人们常说“天妒英才”,他与他本都为天之骄子,可洒脱度世,岁月不应如此不公。然试问,“若后主未曾亡国,又怎会写下流传千古的诗篇?若纳兰未付深情,又何谈‘满清第一词人’?”
其实,死亡不过是一场或早或晚、但都会奔赴的宴会。守望轮回,爱苦别离。生命轮回,本就是剧场中一场不断上演的戏。他与他都光辉绚烂地走在通往宴会的路上。
他与他,相遇于尘世,在红尘中风雨招摇,于乱世中舞文弄墨,共同走完仓促而短暂的一生。他与他必将跨过千山万水、奔赴山河。
微风轻起,心中的愁绪随风飘远,他与他负手而立江边、举杯望月,成为历史长河中的璀璨星辰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