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 景
一个橘子味的下午,我得到了我的一架数码相机。他们说,这台相机可以记录一切美的东西。我想,我可以用它,看到最美的风景。
卷钩云,落叶秋。
背上这台相机,我走在落叶小径上。这里的红叶,片片带着一点秋的金霜。落阳斜射,宛若一地碎金,一片金林。天边,钩卷云淡淡,仿佛是一笔轻描。站在小径上,看着,一轴秋日长天的画卷,已打开。
迫不及待地拿起相机,想要记录这落日秋阳。一抹谈云、一缕清风,我惊喜而匆促地捕捉每一寸景色。手中这台相机渐渐反射出如落日般的光辉,不知他,究竟是在照风景,还是早已成为风景的一部分。树林间,阳光细细如纺纱。可是在相机的点点“咔嚓”声中,我竟忽略了风之声韵,一席碎阳。
夕阳更斜,背着简约行囊的我,不知落叶又厚一层,晚枫彼此轻摇。只是拍的照片越积越多,持机的手已酸,我却仍执著地去挖掘每一点秋景,想通过它的记录,把眼前的每片风光,深深地刻下,再不遣去。
从橙阳初落到红日西沉,我拍了近百张照片。这百张相片里,从一点丹红到一片赤橙,从一枚落叶到一场秋意,一点一滴、一笔一画地写下“秋”这个韵味的点睛之笔。我终于可以带着保存的风景,安然地归去,以为已将一切揽起,其实什么都没留矣。
夕阳已坠,只有天际一抹淡红的印象,还在模糊地说着刚才的盛况。纷飞的黄叶,携着淡淡的惆怅,似乎轻怨落日不在,只能任由秋风左右,遗落在林中某一寥寥的角落。而我已无心再静下来细赏,因为背囊里已记下了一切,不必再为残缺的一点影子,而停下归途的脚步。
回到家中,开启记忆,奇怪,竟什么也没留下,只深深地记得,自己如何捧着相机,挺过一个下午,调着繁琐的程序,只为获得最佳的角度。无奈,只好打开相机,就让它代替我的记忆,因为,它已记录下最美的风景。看着相片库,一张张相片,风景那么美,然而,它们好像只是陌生的,我竟连一张也不认得,让我快要以为这些东西都不是出自我之手。可是我又清清楚楚地记得,自己按了那么多下快门。只是,风景虽美,但是我却感到由内心升出的一种隔离感。它们真的是风景吗?我真的见过它们吗?好像做了一个梦,醒来后,梦里的情景是什么,却连一点模糊的印象也没留下。
翻动着一张张图,凝重的陌生感将我压得喘不过气来。这次漫漫的记忆竟全无,淹没在这台相机里,淹没在咔嚓的快门声中,早就被冲走了。而回忆,竟也不是轻松的,无论怎样搜刮脑海,留下的,只是一片空白。
以前的记忆,开始涌现:早晨柔浅的阳光,慵懒倦怠的花猫,雕花的青扇,半开半掩的老门……我没带相机而用心记下的风景,惊奇地是那么清晰。突然悟道:真正能看懂这世界的,是自己的眼睛,自己的心。
吾来看汝,汝自开落,缘起同一,由心、由眼而生。
这世间的风景,已明白于我心,何尝又在我心外呢?相机,原来并不是那么重要,最美的风景,已深印我心。